京城,
皇宮。
“皇後孃娘用力呀!”“娘娘再加把力呀!”“娘娘這胎一定能順的!”
……
穩婆的叫聲從門後傳來,來來往往的宮女端出一盆盆熱水。
大殿半空中懸浮著一座隱身法陣,徐霜策、尉遲銳、長孫澄風三個人隱藏在法陣中,
各自表情都一言難儘。
良久尉遲銳迸出一句:“……宣靜河這是要當皇帝了嗎。”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不一定哦。”這時滿皇宮閒逛的宮惟回來了,
興沖沖分享他剛蒐集來的情報:“雖然當朝皇帝還沒立太子,
但前頭已經有七個庶齣兒子了,而且萬一這胎生出來是公主呢?”
尉遲銳平生接觸的女修一隻手就能數出來,
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宣靜河嬌羞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的模樣,
頓時如遭雷擊:“不可能!宣靜河他――”
恰好就在這時,
一聲嘹亮的嬰兒哭聲從內殿響起,
緊接著傳出穩婆的喊聲:
“生出來了生出來了!”“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一位小公主!!”
“……”
尉遲銳目瞪口呆,
瞬間忘了詞。
內殿門一開,太醫抱著大紅繈褓的女嬰出來,皇帝立刻喜氣洋洋地站起身。
徐霜策從半空中落地,穩步上前檢視女嬰,
同時冷淡地教訓尉遲銳:“男身女身,
皆是本相,
原都不重要。修仙者重要的是――”然後他在親眼看到女嬰的瞬間突然僵住了。
尉遲銳:“?”宮惟:“徐白?”
“……”徐霜策終於轉過身,露出女嬰通紅嚎啕的小臉,
半晌他緩緩道:“這是應愷。”
啪嗒!
長孫澄風手一鬆,剛掏出來的紅包掉在了地上。
空氣徹底陷入了死一樣的安靜。
全場隻有皇帝一人抱著女嬰,
激動不已:“看公主這劍眉!這挺鼻!長相如此英氣勃勃,實在太像朕了!”
“……宣靜河呢?”半晌宮惟才艱難地發出聲音。
話音剛落便隻聽內殿再次傳來驚呼,穩婆連聲道:“怎麼還有一個?”“娘娘用力!”“出來了出來了!”
“嗚哇――”嬰孩哭聲再次震響。
少頃,
內殿門又開了,
太醫再次疾步而出,誠惶誠恐跪在地上稟報:“皇上恕罪,
先前太醫院竟萬萬沒診出娘娘懷的是雙胎,現生出了一位小皇子!母子均安!”
小公主應愷與小皇子宣靜河,姐弟倆一人一身大紅繡金繈褓,嗷嗷大哭此起彼伏,皇帝站在皇後的產床前喜極而泣。
長孫澄風默默地封了第二個紅包,趁沒人時留在了外殿的桌子上,心情複雜地走了。
“應該是宣靜河從轉生口出來的時候,順手推了應愷一把,兩人就一起轉生了。”一行人離開京城的路上,宮惟順道下了趟鬼垣,找當值的鬼判官打聽完情況,回來向大家彙報:“本來降生的隻是小公主宣靜河,但應愷臨時頂替了這個女胎,宣靜河就投成下一個男胎啦。”
宮惟被環在徐霜策身前,於是四個人分別禦著三把神劍。
尉遲銳站在羅刹塔劍身上,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團漿糊,腦海中滿是嬌羞理雲鬢、對鏡貼花黃的應愷,半晌顫聲問:“他倆有仙緣嗎?”
命格有仙緣,此生才能修仙,否則連金丹都結不成。宮惟遺憾地歎了口氣:“都沒有。仙緣胎哪是那麼容易就能投上的?連宣靜河都要再等一世,應愷怕是還要輪迴好久呢。”
長孫澄風艱難道:“那應盟主……難道要……嫁人生子嗎?”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連徐霜策都隻動了動嘴唇,愣沒發出聲音來。
隻有宮惟理直氣壯地道:“不一定啊,也許幹倒了前頭七個皇子,登基當女帝開後宮收男寵了呢?”
“……”尉遲銳轉過頭,從孤注一擲的表情來看他已經做好幫應愷宮鬥的準備了:“能嗎?”
“哦,不能。”宮惟一臉笑嘻嘻,特別輕鬆地道:“應愷投胎是為了贖罪的,基本每一世都病痛纏身,活不到成年。”
四下鴉雀無聲。
宮惟終於在大家欲言又止的目光中意識到了什麼,敏感地回頭地問徐霜策:“我剛纔那句話的語氣是不是又不對了?”
經過蝶死夢生那麼多年的學習,宮惟身上的“非人”之處已經很少了,但時不時還會冒個頭。徐霜策看了他一眼,把他迎風飛揚的鬢髮掠去耳後,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溫和地道:“你有這天地間最好的本性。因此不必介意旁人,順從自己本心即可。”
宮惟於是對答案心知肚明瞭。
“應愷投胎是為了贖罪的,每一世都將病痛纏身,活不到成年。”他回過頭來,從善如流換了一臉沉重的神情,衝尉遲銳和長孫澄風重複了一遍。
然而頓了頓之後,他又沒忍住,眉梢眼角再次冒出了高興的神采:“但我剛纔去鬼垣算過了,隻要投到第九世他的罪就贖完了,可以投仙緣胎啦。”
當初應愷為迷惑鬼太子,用匕首活生生剖出了自己的神格。他其實可以選擇更加平和、沒有痛苦的方式,卻偏偏采用了這種血腥自殘的手段,來換取內心的平靜。
但出乎意料的是,此舉竟然大大縮短了他投胎贖罪所需的時間,如今隻要投胎九次就能洗清罪孽,再續仙緣了。
徐霜策帶著宮惟回了滄陽宗,臨分別時長孫澄風欲言又止,猶豫半晌後還是忍不住道:“鏡仙大人,我還是有一事相求。”
宮惟道:“其實我不能算仙,我應該算天道的一個靈……不過無所謂啦。何事?”
長孫澄風懇切地問:“您可否縮短應盟主每次投胎所耗的時間,或者想想辦法,略微減輕他每一世的病痛呢?”
宮惟愣了下。
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睜大,沉吟須臾,出乎意料地搖了搖頭:“雖然我很喜歡師兄,但可惜,不可以。”
長孫澄風雖然有點失望,但仍然恭敬地聽著。
“我可以每一世都去探望他,但不會做任何事來減輕他應受的懲罰,因為那些被捲入滅世之火的民眾是無辜的。雖然那些民眾都投胎轉世了,但曾經發生的苦難必須要有人記得。”
“澄風,你知道在蝶死夢生裡的這些年來,你們凡人教會我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麼嗎?”宮惟袍袖在身後飛揚,眼神卻肅穆沉靜,望著腳下的蒼茫大地:“――善惡與生死都不是簡單的加減。”
長孫澄風心頭猛然觸動。
“所以,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宮惟轉向他微笑道,“這芸芸眾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在將來得到相應的報答。”
中元節那天,籌備已久的盟主繼位大典終於在褪婀舉行了。
玄門百家齊聚岱山,沿途放了無數煙花。
新建成的昇仙台高達百丈、雲霧靄靄,宮惟拉著徐霜策的手坐在白玉高台上,一邊看著遠方的星子與人間的燈火交相輝映,一邊在徐霜策耳邊絮絮叨叨地說小話,盤算著將來兩人一起下人間玩兒,又盤算著滄陽宗還有多少錢,還計劃將來借探望宣靜河的機會去皇宮嚐嚐禦膳房的口水雞。直到深夜子時來臨,他才停下諸多美好勾畫,站起身來舒了舒筋骨,笑道:
“是時候履行我的諾言啦。”
徐霜策站在他身側,隻“唔”了聲,眼底有一絲柔和的神色。
宮惟雙手抬起,猶如從天地中召喚什麼,柔和強大的神力如輕紗般一層層釋放出去,充斥了整個人間。
緊接著,無數星星點點的光芒從山川大地升起,在夜空下彙聚成千百朵明亮的光暈。隨即那光暈又嘩然四散開來,各自拖著迤邐的尾光,飄向人間各地的仙門。
宴春台、謁金門、滄陽宗、褪婀、钜鹿城、甚至高懸天際的醫宗金船……所有修士都不約而同抬起頭,望著夜空下夢幻般絢麗的盛景,不知是誰最先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這是……這是歸魂嗎?”
“是黃泉下的逝者歸魂?!”
“魂兮歸來。”昇仙高台上,宮惟眼底倒映著千萬星海,微笑道。
“當日我殺上昇仙台時,曾經許諾死於我手之人,來世皆賜功德傍身。如今不僅賜予功德,還令眾魂各自投胎回到本家,這樣便能血親不斷,再續前緣了。”
遠處褪婀方向,長孫澄風禦劍而來,降落在兩人身後的昇仙台上,緩步走上前來,怔怔望向那千百個奔赴各家的明亮魂魄。
宮惟沒有回頭,指著钜鹿城方向笑道:“澄風,你看,你們長孫家損失的那十一名子弟如今都投回本家啦。”
長孫澄風嘴唇微微發抖,半晌抬起手來,撫摩自己胸膛心口的位置。
隻有他知道這裡曾經被一劍貫穿,但致命的創傷已經癒合,連痕跡都消失不見。
因為有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替他死去了。
“我的……”長孫澄風彷彿終於鼓起了勇氣,顫抖地問:“……我的那個弟弟呢?”
宮惟沉默片刻,徐霜策也沒說話。
“你想讓他活嗎?”半晌宮惟才問。
蝶死夢生中被殺身奪舍那一刻的絕望,現世昇仙台上覆活那瞬間的震驚,血緣深處錯綜複雜的恩怨……無數前塵往事,都如走馬觀花般從腦海中掠過,最終化作茫茫一片空白。
“我想讓他活,但我不想再見到他了。”終於隻聽長孫澄風沙啞道。
“我是個有私心的凡人,隻想與白霰一起,百年後共葬在钜鹿城的太湖邊。”
夜空已經恢複岑寂,那千百團轉世的魂魄,都各自奔赴故園,消失在了人間。
“世間事有如意者,亦有不如意者。”良久宮惟在夜風中歎了口氣,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隻唏噓道:“度開洵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這時羅刹塔的神光淩空而至,尉遲銳從褪婀來到昇仙台,裹挾著滿身酒氣,走上前來。
他明顯被眾人敬了很多酒,但腳步非常穩健,眼神也一片清明:“都迴歸本家了?”
“差不多吧!”宮惟微笑道,“仙門各家未來幾年出生的嬰兒,都是當初在昇仙台下戰死的子弟,而且生來自帶功德,對修行是有幫助的。”
他怡然呼了口氣,彷彿終於完成了某個重大的責任:“此間因果終於閉環啦!”
玄門百家之所以會一心修建通天大道,歸根結底是源於對飛昇的渴求,以及受了鬼太子的蠱惑。如果不是因為他們阻攔宮惟,宮惟也不會在最後關頭被迫殺上昇仙台,那些年輕子弟也不會命喪他手;此間因果太複雜,遠遠不能用誰對誰錯來一言蔽之。
宮惟是可以撒手不管的,但他仍然儘心儘力,把每個戰死的魂魄都投回了本家。
尉遲銳回頭望向謁金門方向,似乎有點開心,少頃道:“他們給你修了個東西。”
宮惟沒聽清楚:“什麼?”
長孫澄風一手扶額,無奈道:“鏡仙為人間殫精竭慮,玄門百家莫不感激,因此在請教東天上神的意見之後,為您起了一座神廟,萬望勿嫌粗陋。”
宮惟愕然回頭看向徐霜策:“神廟?!”
徐霜策伸手掩住了宮惟驚異的眼睛,聲音中帶著不明顯的波瀾,像是一絲笑意:“跟我來。”
一行人禦劍直下昇仙台,半刻鐘後,宮惟終於得以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原刑懲院舊址。
刑懲院是應愷在蝶死夢生中建立起來的,宮惟曾經在那裡生活過好幾年,也有過很多快樂的回憶。但在現世中,刑懲院從頭到尾都不曾存在過,因此這裡一直都是依山傍水的平坦空地。
現在這片空地上竟然建起了一座精巧華麗的神廟,正門牌匾上題著三個金戈鐵鉤的大字,宮惟一眼就認出了那筆跡,是徐霜策寫的――
天道觀。
這道觀三進三出,通體一色白玉青金,燦爛猶如雲端瓊林,在漫天星子映照下彷彿仙境。宮惟不自覺微微張開了嘴,半晌一把抓住徐霜策的手,聲音都不太穩了:
“給我的?”
在此之前長孫澄風曾經代表仙門各家,來打探過宮惟對於建廟立觀的看法,但被宮惟百般推辭掉了。他當時的說法是:“世人求神拜佛,多是心有所求,但我是不會因為有人拿貢品來拜我,就去滿足他所求之事的。善惡獎懲自有因果,久而久之世人便會發現求我完全沒用,長此以往,我的香火再鼎盛也會消失,我的宮觀再華麗也會被廢棄;因此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立觀,還是省下銀子來造橋鋪路、施藥施粥吧!”
當時宮惟確實打心底裡是這麼想的,所以他以為自己說出這番話後,玄門百家便會將立觀之事擱置。
誰知尉遲銳他們還是建起了一座天道觀,而且還在原來刑懲院的地址上!
“徐霜策說天道無相,因此裡麵沒立神像,也沒放供人跪拜的蒲團。”尉遲銳懷中抱劍,站在天道觀門口,坦誠地道:“而且建在這山上,根本不會有人來拜你,隔壁東天上神廟那三間泥瓦房的香火鼎盛多了,都是去求財的。”
徐霜策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尉遲銳立馬閉上了嘴。
“……這得花多少錢啊,拿去做善事多好呀。”宮惟對周圍一切都充耳不聞,嘴上仍然不住推辭,行動卻非常誠實地推開了道觀大門,眼底竭力掩飾著興奮的光:“仙盟各處百廢待興,還有好多散修門派……這柱子上刻的是小狐狸紋麼?”
徐霜策從容道:“是。狐通福音,取吉祥之意。”
宮惟難耐的喜悅噴薄而出:“我有神廟啦!!”
宮惟腳不點地衝進道觀正殿,瞬間就消失了。
長孫澄風笑起來。尉遲銳也搖搖頭,雖然不理解這喜悅從何而來,但內心也不由癢癢地好奇,抬腳便想進去看看:“這裡建好後我還沒來過……”
下一刻不奈何橫在了他身前。
隻見徐霜策一擺手,那動作非常輕描淡寫,從容道:“你倆可以走了。”
說著他頭也不回地跨過門檻,尾隨宮惟而去。
原地的尉遲銳:“……”
長孫澄風:“……”
徐霜策一路穿過長長的白玉石徑,來到正殿門前,恰好看到宮惟從後殿奔回來,迎麵差點撞上,被徐霜策一把按住。
“徐白徐白,”宮惟眼中熠熠生光,高興之情溢於言表:“我有神廟啦!”
徐霜策凝視著他,薄唇帶著一絲笑紋,點了點頭。
宮惟雙手都被徐霜策拉著,按捺不住眼底的神采,少頃突然想起什麼,向正門方向望去:“咦,長生跟澄風呢?”徐霜策道:“我讓他們走了。”
宮惟奇道:“還沒請他倆進來看看呢,怎麼就走了?”
徐霜策說:“我看就行了。”
宮惟其實也想跟徐白單獨待著,但嘴上仍然要虛情假意地客氣一句:“那多不好意思啊,畢竟他倆主持修觀,花了那麼多精力和銀兩……”
徐霜策穩穩地回答:“無妨。錢是我出的。”
宮惟頓時一怔,隨即爆發出大笑。
“徐白啊徐白,”宮惟搖晃著滄陽山財神,忍俊不禁道:“是你告訴長生他們要給我修天道觀的,是嗎?這正殿的佈置也是你讓他們這麼做的,對不對?”
――天道觀裡沒有蒲團,沒有神龕,沒有任何能讓人跪拜的地方。大殿正中原本該是神像,此刻卻空空如也,隻立著一麵巨大的水銀鏡。
世間善惡,自有循環。不論誰非要來跪拜天道,最終也隻能跪拜鏡中真實的自己。
徐霜策沒有直接回答,但挑起一邊眉角,那意思是尉遲小兒懂什麼,這事除了我還有誰?
宮惟強忍笑意問:“可我都說不要建廟立觀了,你怎麼知道我心裡其實是喜歡的?”
徐霜策還未開口,窗外遠處“砰――”地一聲,煙火再次衝上夜空,光彩映在東天上神俊美挺拔的側臉上,映出了他眼底一絲無法掩藏的情意。
“我知道你心裡所有未曾出口的話,”徐霜策凝視著宮惟,平靜地道。
子夜過半,正舉行大典的褪婀再度燃放起焰火。
絢麗的尾焰衝上夜空,嘭嘭地炸開,映得星海一片燦爛。
白玉砌成的天道觀被映照得流光溢彩,山崖最高處,風揚起宮惟的袍袖與長髮,皎潔的側臉在輝映中剔透生光,突然發現了什麼,指向前方天際:“徐白,那不是血河車嗎?”
隻見徐霜策不知何時把帝江、畢方、滅蒙、蠱雕放了出來,這次沒有拉著長車,四頭神禽繞著岱山盤旋,華麗尾翼流動著盛大焰火,引得褪婀方向無數修士跑出來,驚呼讚歎不絕於耳。
徐霜策在宮惟身側並肩而立,嗯了一聲:“給你看的。”
宮惟向來毫不吝嗇自己的肯定:“火樹銀花,寶龍銜燭,十分好看!”
彷彿聽懂了他的誇讚,四頭神禽同時長鳴起來,聲聲鳴叫清越雲霄。
宮惟笑吟吟望著遠處爭相觀看的修士們,突然問:“徐白。”
“嗯?”
“世人這麼想要為我立觀,是因為他們如今都喜歡我了,對嗎?”
宮惟身上仍然有著一些鏡子的習性,喜歡好看的事物,喜歡周圍花團錦簇,喜歡照見人心中愛與善意的一麵。徐霜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牽起他的手,用力握在掌心,片刻後冷冷道:“他們有點太喜歡你了。”
宮惟朗聲大笑起來,淹沒在下一輪盛開的焰火中。
“我也喜歡他們!”他提高聲音道,“曲獬說這世上隻有人會恩將仇報,但也隻有人會飲水思源;隻有人會殺戮同類,但也隻有人會為彼此犧牲;世間最惡的是人,最大的善意也來自於人!”
徐霜策不答言,緊握著他的手。
“我喜歡這世間。”煙花消散開去,宮惟望著遠方的萬家燈火,出了會兒神,緩緩道:“我還很小的時候,照見人心裡有什麼情緒,便會反射出什麼情緒;照見仇恨便反射出憎惡,照見善意便反射出欣喜。後來我長大了,終於有一天突然發現,原來除了反射之外,我內心也會迸發出完全屬於自己的、強烈到不可抑製的感情。”
“因為那一天,我遇到了你。”
宮惟扭頭看著徐霜策,微笑著說:“鏡子把相同的喜歡反射給世上萬物,但宮惟卻把獨一無二的愛給了徐白。”
神禽在煙花中穿梭,無數光點灑向大地,映在了徐霜策溫柔的眼底,良久他伸出手,把宮惟緊緊扣在自己懷裡。
親吻那一刻糾纏的氣息,被裹挾在風中遠去,衝上遙遠的天際。
“我一直都愛著你……”
“因為你是我生命中擁有的一切,是我唯一的神蹟,九千年如一。”
一輪明月懸掛在九天,人間清明祥和,瑞氣千條。
不奈何劍如流星般掠過高空,拖著長長的氣勁奔向天界。浩瀚雲霄上,宮惟清亮含笑的聲音也漸漸遠去:“徐白,等迴天界後我可以搬到東天神殿住嗎?”
“可以。”
“那我能明天就搬嗎?”
“不行。”
“為什麼!”
“今晚立刻搬。”
“為什麼今晚就要立刻搬?會不會太趕了?徐白,徐白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呀?”
……
兩道依偎的身影消失在天門後,清風從雲端掠向世間。
迢迢銀漢,金風玉露,東風夜放花千樹。
天道觀屹立在岱山之巔,山下燈火如海,於千家萬戶上空暈染出一片溫暖的暈黃。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
非常感謝大家支援,過幾天回來更新番外~
目前番外能確定的隻有仙界大婚,以及對正文一些細節的延伸,大家還想看什麼,可以評論區點梗,我爭取都構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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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吻玫瑰》作者:滄北文案傅染十八歲那年似不諳世事的仙女走進商湛的視野裡。她看見他捧著紅玫瑰想送給他的小青梅,但青梅卻投入別人的懷抱,心中略有惋惜。姑娘瞧他手捧鮮花,神情落寞,她怯生生伸出手為他解圍,“商湛,我喜歡白玫瑰,你能送給我嗎?”僅是這麼句話,傅染緊張得滿手心汗,心臟更是止不住地躍
恰逢其時作者:歸鴻落雪文案【他踏過荊棘,曆經生死,最後收起了所有尖刺與防備,將僅存的一點溫柔,儘數還給了自己。】易塵良被人暗算,死後回到了二十年前,變成了另外一個少年。二十年前易塵良十五歲,桀驁叛逆,覺得全世界都虧欠自己。盛夏悶熱的午後,陰
春運搶不到票,老公讓我坐綠皮火車回去,他跟青梅坐飛機。我氣憤的跟他理論,婆婆卻指責我不講婦道。養了八年的兒子也依偎在青梅懷裡叫我滾下前往機場的出租。我在綠皮火車上因為阻止一個車廂抽菸的漢子,被他拖到大山裡毒打致死。再睜眼,我回到了買機票的那天。我登出了身份證,假死逃遁離開了這座城市,老公卻
======================================================================《我家二爺》作者:Twentine文案:——你說世上最值錢的是什麼?——金山銀山。——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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