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隻羊

看祁漾茫然的樣子，秦加一十分主動繪聲繪色的給他講了一遍他們寢室聚餐喝酒那天他的所作所為。

祁漾聽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

現在去死還來得及嗎？

他看著自己手裡的棉花糖，沉思了很久，打算給陸京遲發一條訊息，他猶豫著打字。

-謝謝你的棉花糖。

打完覺得不太合適，又刪掉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吃棉花糖，我那天喝醉了。

刪掉。

-棉花糖多少錢我轉給你。

祁漾噠噠噠狂按刪除鍵，最後又打了一句：陸京遲，其實你不用——

他字還沒打完，手機就嗡嗡震動了一下。

陸京遲：想說什麼？

祁漾手一抖，一激靈坐直了。

陸京遲：打完點滴了嗎？

祁漾趕緊刪掉聊天框裡的那一堆廢話，回：打完了。

陸京遲：嗯。

陸京遲：不舒服多請一天假，好好休息。

祁漾更沉默了。

丟臉不丟臉倒是其次，他發現了，陸京遲是真的想和他交朋友。

這絕對不行，再相處下去指不定什麼時候祁漾就理智全無了，他對自己的意誌力沒有任何信心。

祁漾憋屈的想，都怪陸京遲，連頭髮絲都照著他喜歡的樣子來長。

這天晚上從醫院出來後夜已經很深了，他和秦加一都沒回學校，打了車直奔他家，第二天下午上課的時候纔回去。

他兩眼無神的上著漫畫課，老師的話一句都沒聽進去。

秦加一在旁邊嘀咕：“你不是挺喜歡林天意嗎？怎麼連他的課都不聽，病還沒好？要不要再打幾瓶點滴？”

祁漾一時之間聽不懂秦加一是不是在陰陽他。

他在插畫本上隨便勾了幾筆：“你別管，煩著呢。”

秦加一：“東郭先生與狼，農夫與蛇，呂洞賓與狗，秦加一和祁漾。”

祁漾：“……”

熄屏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祁漾打開一看，發現又是陸京遲的訊息。

陸京遲：幾點下課？

祁漾心裡木木的，已讀亂回：有點。

陸京遲想和他交朋友的表現也太明顯了，祁漾決定這幾天先躲著他，陸京遲那麼聰明的人一定能看出來。

“祁漾。”

他正走著神，突然聽到有人叫他，他抬起頭，發現林天意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旁邊。

祁漾懵了片刻，噌的一下站起來了。

林天意看他這樣，噗嗤笑出了聲：“別緊張，我不是要說你上課和別人聊天的事情。”

祁漾默默把手機收了起來。

林天意：“下課之後有約嗎？沒有的話留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

祁漾：“沒有。”

林天意笑著點點頭，離開了。

旁邊的秦加一笑成了狗，祁漾幽怨的盯著他。

神經病。

下課後秦加一樂滋滋的跑去參加一個社團活動了，說是能加分，其實是因為舞社那邊全是漂亮妹妹，祁漾看破不戳破，懶得理他。

教室裡很快就空了，隻剩林天意和被留堂的祁漾。

林天意三十出頭，是一個很年輕很俊朗的男人，說話時的語氣很溫柔，讓人如沐春風，他從自己教案本下抽出一份檔案，給祁漾示意。

“我工作室那邊有一個新的漫畫項目，你看一下。”

祁漾接過來大概掃了一遍，發現策劃的是一部校園純愛漫畫，雙男主。

看他看完了，林天意笑道：“想來試試嗎？當這部漫畫的主筆。”

祁漾驚了一下：“我嗎？”

林天意：“嗯，我看過你的一部分作業和作品，很喜歡你的畫風，所以想邀請你一起完成這部漫畫，感興趣嗎？”

祁漾當然感興趣了，他雖然學的是動畫，但實際上接觸最多的還是漫畫，印象裡他關注林天意有六七年了，看過他的很多作品，也知道林天意有一個很牛逼的漫畫工作室，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太難得了。

而且祁漾在自己的賬號中也發過一些自己創作的短篇插漫，後台經常會有一些小工作室邀請他去當主筆漫畫家，祁漾都婉拒了，雖然他平時吊兒郎當的，但在漫畫這方麵他還是有一點自己的追求的。

所以祁漾沒有拒絕林天意的理由。

他很誠懇：“當然，林老師，合作愉快。”

林天意回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啊，祁漾同學。”

之後他們又聊了一會，離開前祁漾和林天意互加了微信，林天意說回頭聯絡他，然後兩人就並肩走出了教室。

祁漾本來打算直接回寢室，如果有可能的話再抽點時間和林天意詳細說一下漫畫的事，結果他剛走出去就看到迎麵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京遲。

祁漾腳步猛地一頓，轉身就想跑，哪成想林天意認識陸京遲，先他一步笑眯眯的打招呼：“小陸，你怎麼來這邊了？”

陸京遲：“找人。”

林天意：“找誰啊？”

陸京遲指了下祁漾。

祁漾：“……”想跑的腳步頓時縮了回來。

林天意頗為驚喜：“你們認識啊？”

陸京遲“嗯”了聲，祁漾莫名有些尷尬，低聲道：“室友。”

陸京遲聽到這個詞揚了揚眉，但也沒說什麼，林天意笑道：“那你們聊，我先走了，祁漾，回見。”

門口頓時隻剩下陸京遲和他兩個人了。

“有點什麼？”陸京遲問。

祁漾：“啊？”

剛二百五一樣“啊”了聲他就意識到陸京遲問的是他回的那條訊息。

有點什麼。

有點腦殘吧。

祁漾手指輕輕抓著衣角，有些不自在：“也沒什麼，就是，隨口一回，沒別的意思。”

陸京遲也不知道是看破不說破還是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話，總之沒再問，而是道：“一起吧。”

祁漾：“一起什麼？”

陸京遲：“晚飯。”

祁漾沒過腦子脫口而出：“我有約了。”

陸京遲：“和誰？”

祁漾尬住了，半天才憋出三個字：“秦加一。”

“是嗎？”陸京遲語氣很輕。

祁漾重重點頭：“嗯！”

陸京遲掏出了手機，不緊不慢的打著字，祁漾有些疑惑他在發什麼訊息，沒想到下一秒陸京遲就把手機螢幕轉過來對準了他。

上麵的聊天介麵顯示著兩行大字。

陸京遲：你和祁漾今晚有約嗎？

秦加一：沒有啊，我在參加一個社團活動呢。

祁漾：“……”

陸京遲看著他：“不想和我一起吃飯嗎？”

祁漾：“……”

陸京遲：“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

祁漾還是不吭聲。

陸京遲：“祁漾，你很討厭我？”

祁漾：“……也沒有。”

恰恰相反，這位室友同學，我是因為喜歡你好吧，哪有肥肉主動往狼嘴裡送的。

祁漾磨磨蹭蹭好不容易纔又吐出一句話：“今天太累了，我不想出去吃飯，想回去睡覺。”

陸京遲倒也沒有說別的：“嗯，那回去吧。”

祁漾覷了他一眼，發現陸京遲沒有自己離開的意思，所以還是要和他一起走。

……

這纔是活爹。

祁漾無奈，隻好悶頭跟著陸京遲往出走，走出係樓時祁漾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他說：“昨天醫院是你繳的費吧，你把單子發我一下，我給你轉賬，還有上次吃飯那次，嗯……我答應了林老師要做他漫畫的主筆，所以可能沒時間請你吃飯了，我把錢轉給你吧。”

祁漾說完後心率都快飆到一百八了，心虛的完全不敢抬眼看人，結果等了好一會陸京遲都沒說話。

祁漾：“？”

他抬眼看過去，陸京遲沒有任何反應，直接無視了他那頓廢話輸出。

祁漾：“……”

好啊。

就這麼一路沉默回了宿舍，祁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邊檢視林天意給他發來的檔案，一邊還要留意身後那尊大佛。

祁漾心裡嘟噥，陸京遲真是個鐵打的王八蛋。

說實話，他還挺餓的，但是他對陸京遲說了那種鬼話，也不好意思再出去吃獨食了。

看完檔案後他實在受不了了，想起身，又怕陸京遲再拿話堵他，畢竟經過這幾次交鋒他很清楚，他再長八張嘴也說不過陸京遲，陸京遲看著寡言少語的很悶，實際上嘴毒的很，而且思維邏輯無懈可擊。

在他想了一萬遍也沒有想出從這裡偷溜到門口不被髮現的方法後，他妥協了，轉頭問道：“我要下樓去販賣機那兒買泡麪，你去嗎？”

陸京遲起身：“走吧。”

祁漾：“哦。”

於是他又和陸京遲下了趟樓，站在自助販賣機前挑那些每一個看起來都很難吃的泡麪。

反正都挑不出來，祁漾閉眼隨便拿了一桶，然後就抱著泡麪站到了一邊，示意陸京遲拿。

陸京遲抬手拿了和他一樣的。

祁漾打算離開，這時陸京遲開又突然開口道：“喝水嗎？”

祁漾：“嗯？哦，我不喝了，謝謝。”

陸京遲在櫃子裡打量片刻，朝角落裡伸手。

拿出來後祁漾纔看清，陸京遲拿了滿櫃子唯一的一瓶怡寶。

他拎在手裡，轉身和祁漾往回走。

祁漾不知道，也不敢問，整個人噤若寒蟬。

在經過一個轉角後，陸京遲慢條斯理的旋開瓶蓋，手背青筋暴起。

他喝了一口，輕飄飄道：

“確實沒什麼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