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怕誰》 017

24小時便利店燈火明亮,隔絕了雨夜的潮濕和陰冷。

前台店員正忙碌,有顧客挑好東西排著隊在等結賬。

殷遙沿著貨架走了一圈,在櫃檯旁的置物架前停下腳步,計生用品和糖果擺在一起貌似是所有便利店統一的陳列邏輯。

站了片刻,她拿了盒潤喉糖,結過賬,走到靠窗的窄桌邊坐下,將行李箱靠在牆邊。如果是白天,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對麵酒店的大門,但現在因為反光,透明玻璃成了模糊的鏡子,店外的一切都無法看清。

殷遙吃了顆糖,摸出手機放到桌上,一隻手撐著腦袋,一隻手劃著手機螢幕,檢視明天的班機資訊。

她看得認真,連身後腳步聲也未察覺,直到身旁突然有陰影擋住了光,她轉頭,視線往上,看到一張英俊年輕的臉。他穿黑色外套,裡麵一件白色線衫,頭髮沒擦幹,還是半濕的。

“你怎麼不吹頭髮?”殷遙仰著臉看他。

肖樾在她身旁坐下,沒回答這個問題,“什麼時候來的?”

“就今天,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剛下車。”

“從北京過來?”

“不是,從上海過來的。”

殷遙抬手摸了下他的頭髮,又濕又冷,“吹個頭髮才幾分鐘,我又不著急,你該不會是跑下來的吧?”她臉上帶了點笑,半認真半調侃地看著肖樾,他好像清瘦了點,臉龐在暖白的光線下精緻細膩。

肖樾沒應聲,視線在她臉龐上停了會兒,目光往下,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什麼話都沒說,將外套脫下來給了她。

殷遙微微一愣,拿著他的衣服,看到他起身去拿牆邊的行李箱,身上隻剩件單薄的線衫。

“你不是冷嗎?”見她沒有動靜,他側過頭說了句。

“……”殷遙算是懂了,這人有時真是矜持得要命,連一句

“衣服給你穿”都不樂意說出口。

殷遙跟在肖樾身後,站在斑馬線外等紅燈,他的外套穿在她身上,顯得過於寬鬆,袖子多出長長一截,衣服下襬遮過了臀。

紅燈的指示數字從“5”跳到“1”,肖樾半側過身,牽了殷遙的手,過了馬路便鬆開她。

酒店前台的年輕姑娘正在忙著幫幾位住客登記。

殷遙聽見肖樾說:

“身份證。”

她朝他看去,眼中有些訝異,“我不能跟你住嗎?”

肖樾腳步微頓了下,側眸覷她一眼,朝電梯的方向走去,殷遙緊跟著他,進了電梯,看他摁了樓層“6”。

殷遙靠邊站著,看著電梯裡的鏡子,才發覺自己穿上他的衣服實在滑稽,她低頭扯了扯衣服的前襟,抬起頭,發覺肖樾正看著她,隻不過視線對上時,他很快地轉開了。

殷遙好笑地說:“你知道什麼叫欲蓋彌彰嗎?”

肖樾神情有一絲僵,轉開的視線這時又轉過來,眉眼略微嚴肅地看著她,“不知道,你解釋一下。”

殷遙更覺得好玩,這回真忍不住笑了一聲,她笑得有些開心,也不說話,露出潔白整齊的牙,眉眼生輝。

她感覺得到,他們在電話裡、微信上聊得多,聊熟了就比較自然,但這樣見麵是不一樣的,有那麼點生疏也很正常。

電梯“叮”一聲響,六樓到了。

殷遙跟著肖樾出電梯,走到走廊儘頭,看他刷卡開了門,將卡置入牆上開關內,房間內一瞬間亮起來。

她走進去,將包放到桌上,看了看整個房間,覺得他們這個劇組應該挺有錢。

屋裡比較暖和,殷遙脫掉了肖樾的外套,“我去下廁所。”她拿了包,往衛生間走,被他攔了一下

“等會。”肖樾轉身進去,將換下的衣服胡亂揀了丟進臟衣袋,出來告訴她,“地有點滑,別摔了。”

“嗯。”

殷遙出來時,發現肖樾不在房間,電視開著,不知他做什麼去了。

看了下手機,倒是有條資訊,叫她先洗澡。

殷遙到這時才覺得真的有些疲倦了,她坐到小沙發上,身體放鬆下來,懶懶地癱靠了一會,無目的地摁著遙控器,看著電視上節目不斷變幻,最後停在一個益智類綜藝上,等精神稍微好一點,她起身,打開行李箱找衣服,然後進了浴室。

殷遙洗完澡,肖樾已經回來了。

他站在前麵窄窄的露台上,靠著欄杆打電話,像是在和自己的經紀人談工作上的事,桌上有份意麪和一杯牛奶。

殷遙上前摸了下,都是熱的。

所以他剛剛是給她弄吃的去了。

她坐到床邊擦頭髮,眼睛看著露台上肖樾的背影,見他握著手機講話,過了一會,側過臉朝房間內看過來,視線似乎在她身上停了一停,又轉了回去。

殷遙吹完頭髮,非常自覺地坐到桌邊吃麪。

她沒吃晚飯,的確是餓了,麵的味道倒是很不錯。

肖樾講完電話走回來,殷遙吃完一口麵,轉過頭看向他,“謝謝。”

“慢點吃。”他沒多說,在床邊坐下,低頭接收了小山發來的檔案,點開看了一眼。

殷遙問他:“你很忙嗎?”

肖樾抬起頭,說:“不忙。”

“那你都不和我說話。”

肖樾頓了頓,似乎沒有想到她這麼說。他微蹙著眉解釋:“沒有不和你說話,你不是在吃東西嗎?”

哦。原來他是這個邏輯。

殷遙搞懂了,“那等我吃完?”

“嗯。”

雖然肖樾這麼說,但殷遙看得出他今晚確實是忙的,因為沒過一會,又有人打來電話找他,殷遙猜應該是劇組的人,他講完電話說要去一下五樓,會儘快回來。

殷遙自然不能耽誤他工作,點點頭,看著他出門。

後來,一份麵全被殷遙吃幹淨了,一點不剩。肚子一旦填飽,人就容易犯困,她洗漱完,連整套護膚工作都結束,肖樾還沒回來。

殷遙不想就這樣睡覺,她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他,結果把自己看得睡意朦朧,眼皮漸漸不受意誌控製,睡了過去。

肖樾趕在十一半之前回到房間,看到殷遙以一種明顯不太舒服的姿勢睡在沙發裡,她身上裹著酒店的浴袍,裡頭是件絲質睡裙,蜷著身體,浴袍下邊露出一雙白白的腿。

肖樾走近,她依然無知無覺,閉著眼,腦袋搭在抱枕上,烏黑的長髮有些淩亂,有一縷被壓在臉頰下,她卸了妝,臉還是很白,唇是自然的淡紅色。

肖樾俯身,將她抱起來,感覺到她的重量比他想的還要輕。

殷遙正在熟睡中,隻微微動了下,腦袋本能地尋找依托,靠到肖樾的胸口,柔軟溫熱的身體緊緊貼著他。

肖樾將人抱到床上,蓋好被子。

等他去了衛生間回來,見殷遙已經換了個姿勢,好像睡得不舒坦,臉頰微紅,額上出了些汗。肖樾遲疑了一下,然後掀開被子,幫她脫那件厚重的浴袍,剛替她解了腰帶,褪掉一隻袖子,就發覺殷遙不知什麼時候睜了眼,半夢半醒地看著他,她眼裡像被水珠拂過似的,有些朦朧的潮潤感。

肖樾一愣,停了動作,“醒了?”

殷遙聲音溫溫地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殷遙撐著手肘想坐起來,肖樾扶了她一把。

殷遙將另一隻半掉不掉的浴袍袖子脫了,清醒了點,抬眼問肖樾,“我今天過來,是不是打擾了你?”

肖樾頓了下,幹脆地搖頭:“沒有。”

“是嗎?”殷遙這樣低低地說了一句,目光看著他,“可我覺得你好像並不高興,對我也很冷淡。”她這話說得稍微有點重,其實他不擦頭髮就跑下去,又將衣服給她,還弄了吃的來,怎麼說也算得上細心體貼了。

肖樾聽了這話,果然有些怔然,唇微微抿緊。

“怎樣叫不冷淡?”他看她幾秒,眼神漸漸深了,像被激了一下似的,低頭湊近,嘴唇停在她臉頰邊,先是輕輕碰了一下,然後就往旁邊移,和她的唇捱到的時候,他胸口有些起伏,聲音很低,是不太高興的,“你也沒有親我,不是嗎?”

他以為,她一見麵就會親他的,雖然便利店裡不方便,但等紅燈的時候明明可以的。

殷遙又一次沒搞懂他的邏輯,所以冷淡=沒有親?

她想開口問,肖樾已經不給機會。

呼吸交錯中,殷遙腦子一熱,也顧不上什麼邏輯了,伸手抱住他,想咬一下他濕軟的下唇,卻沒狠下心。

夜晚的風說大就大,從開了小半的陽台窗戶鑽進來,吹得落地窗簾胡亂搖擺。

殷遙先推開了肖樾,別開臉喘著氣。

“你是在……拿肺活量跟我較勁嗎……”她臉龐泛紅,氣息十分不穩,顯得有點無奈,但這無奈在看到肖樾笑了的時候,就沒了。

真不容易。

殷遙想說點什麼,最後卻也是笑了一聲,微微歪著頭看他,“高興了?”她伸手觸摸他漆黑的眉,“為什麼那麼不愛笑?明明笑起來這樣好看。”

她如此親昵地碰他,語氣也十分溫柔,這種氣氛會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肖樾任她觸碰,視線始終在她身上,這時候纔開口問:“你去上海是工作嗎?”

“是啊。”殷遙非常坦誠地告訴他,“本來是要月底的,但我想見你,就調到這周了,我告訴薛逢逢,我想吃上海菜。”

她眼睛彎了彎,傾身靠近他,“其實我對上海菜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靠得這樣近,隻要一低頭就能看到一些不該看的,肖樾狀若隨意地移開了視線,說:“今天工作累嗎?”

“有點。”她去牽他的手,感覺他掌心很熱,“你怎麼了,這麼熱?”

肖樾:“沒怎麼。”

殷遙注視著他:“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我為什麼要緊張?”他抬了點眉,語氣平靜地說,“不是累了嗎?累了就睡覺吧。”

“好。”殷遙鬆開了他的手,“那你關燈。”

肖樾起身去關了燈,坐到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

殷遙躺下來,在黑暗中握了握他的手,感覺到他的手心還是又熱又潮。

她也不是沒想過要和他做點什麼,但真的不巧,今天不方便。當然,她猜想,肖樾應該也接受不了這麼快的。他看上去挺慢熱。

剛想到這裡,殷遙就被輕輕地抱住了。

男人的身體很暖,胸膛堅硬,手臂有力。殷遙聞到他頭髮上很清淡的奶香味兒,她記得酒店的洗髮露上好像寫著“牛奶精華萃取”。

本來以為藝人應該都很講究吧,這些東西都有自己專用的,原來他這麼隨意。

不過,這個味道也不錯。

殷遙想和他說話,開口叫了他的名字,卻聽到他微微低啞的聲音說:“你現在不要說話。”

殷遙:“……好。”

她真的就不再說話,也不再動,整個房間裡過分寂靜。

殷遙已經很久沒有和男人躺在一張床上,確實有些不習慣,但現在這個人是肖樾,她並不想推開。大約是真累了,再不習慣也漸漸有了睡意。

意識陷入混沌之前,似乎感覺到肖樾親了她的臉。

不知他是不是鬆了手,殷遙恍惚中覺得身體一沉,跌進了夢裡,隱隱約約聽得含糊的一句:“我哪有不高興?”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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