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怕誰》 039

又是一陣沉默。

不知道那人此刻混沌不清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電話裡壓抑的呼吸聲令殷遙很不好受。

之後終於等到幾個字。

“……一樣的?”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了。

“嗯,

一樣的。”

“你不能騙我……”

“不騙你。”殷遙心平氣和,在他身上顯露出莫大的耐心。

不知肖樾是不是滿意了,

這一句之後,

遲遲等不到迴應,後來再也沒聽到他的聲音,這通電話莫名奇妙地斷掉。

殷遙回撥過去,提示關機。

應該是手機沒電了。

殷遙給小山打了個電話,知道他已經在肖樾身邊,她放下心,

多問了一句,從小山口中得知他確實是聚餐時喝多了。

掛掉電話,

殷遙纔去想香水的事,突然後悔不該隨便承諾。

那是去年的週年紀念款,

已經買不到一樣的。

完全被他鬨得昏頭了。

甚至忘記去想,分開了還給他送東西算不算藕斷絲連玩曖昧,

現在倒好,話已經說出去了,倘若食言又像騙了他。

殷遙越想越覺得進退兩難,

好像栽在了這個電話上。

他真是好本事。

殷遙第二天上午落地北京就去找香水,

一模一樣的是真找不到了,

隻能拿個同款柑橘香調的,她微信上找小山要來他們在橫店的地址,準備當天就寄過去。

小山正在酒店餐廳吃飯,

給殷遙回完訊息,有點興奮,坐在對麵的小助理看得一臉懵:“小山哥,怎麼了?”

小山擺擺手,沒跟他多說,幾口把飯吃完,帶了份午餐去樓上客房找肖樾。

他有房卡,直接進門,聽見衛生間裡的水聲。

肖樾在洗漱。

小山把飯菜放在桌上,靠在衛生間門口幹笑了一聲。

肖樾側過頭,他臉沒擦,掛著水珠,眉和眼睫都濕漉漉的,悶啞的嗓音問怎麼了。

小山假咳了下,“沒事,先洗臉先洗臉……”

肖樾扯了毛巾擦幹臉龐,沉默地在洗手檯前站了一會,頭依然有些昏沉。

他後悔喝酒。

幾分鐘後,肖樾走出來,坐到桌邊吃東西。

小山坐在一旁給他梳理後麵的通告,說到最後,指著中間一欄:“對了,這個拍攝,時尚部那邊的趙姐會跟進,我請的假就在那幾天。”

肖樾點頭。

小山說完正事,不再打擾他吃飯,坐到床上看公司群裡的訊息,他連60秒的語音訊息都聽完了,也沒見肖樾有什麼動靜,憋不住了,坐過來問道:

“你昨晚給殷老師打了電話?”

肖樾神色頓了一下,筷子停在碗裡。

小山又問一句:“你們說了什麼啊?”

“你不是聽到了?”肖樾反問了一句,眼睛沒看他。

“我哪兒聽到了?”小山無辜得很,“我來的時候你都說完了,手機都關了,還是殷老師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你找過她

你不會一點都不記得了吧?”

肖樾並非一點都不記得,但他沒有答話。

神思漸亂,不由自主想起昨晚,唇角壓低。

小山見他有點走神的樣子,耐不住性子,焦急地問:“你們是不是和好啦?殷老師找我問地址,是要來找你吧?”

肖樾怔住了一秒,眼睛看向小山,“她問了地址?”

“是啊。”小山有點高興,臉上笑笑的,忍不住打趣一句,“厲害啊,真沒想到,一個電話就搞定了殷老師!”

話說到這裡沒有繼續,因為小山的手機響了。

是助理打來電話,車已經開過來,要趕去片場。

整個下午到晚上都沒休息,肖樾的戲份很重,在兩個組換著拍,收工之後纔有時間碰手機。

回到房間已經快十二點,想給殷遙打電話,又覺得她可能已經睡了。他找到殷遙的微信,對話框中的記錄停留在一月份,她讓他去拿東西,他說不要了,叫她扔了。

看多少遍都一樣難受。

但他還是發了一條訊息給她,問她睡了嗎。

這條沒等到回覆。

第二天上午,小山急匆匆地跑去片場找肖樾,他進攝影棚看了眼,肖樾還沒拍完,他就在邊上站著等。這一場結束,肖樾休息,他趕緊把新收到的快件拿過去。

肖樾看到小山手裡的盒子,愣了下,怔然看了幾秒,伸手接過去。

“原來殷老師要地址是要寄東西,她這是用了加急嗎?還挺快的。”小山興致勃勃,“快看看是什麼!”

一旁的小助理這時也好奇地湊過來,蹲在旁邊看肖樾拆快遞。

盒子封口整齊,沿著封線撕開膠帶,一下就打開了。

小山看到裡頭的香水,先是驚訝,隨後恍然大悟,他一拍腦袋,前因和後果聯絡到一起,頓時神思清明。

那香水底下壓著一張便箋紙,小山伸著腦袋湊近,想知道便箋上寫的什麼,還沒看清,那紙已經被抽走。

肖樾從助理那裡拿到手機,看到殷遙回了訊息。

“昨晚睡了。”

時間是早上六點四十。

現在是十點十分。

肖樾問她:現在能不能給你打電話?

等了半分鐘不見回覆,他往外走,停在劇組臨時搭起的假山旁,撥通了殷遙的電話。

手機響起時,殷遙正要離開辦公室,她走到門口折返,看到螢幕上那個名字,愣了下,猶豫一會才接起電話,那頭雜音很多,可以聽出他在片場。

殷遙靠到桌邊,“肖樾?”

很快聽到他應聲。

“是我。”

電話裡的聲音與那天夜裡不同,穩重清醒,殷遙便等著他開口,幾秒後,聽到他說:“我收到了。”

她就明白了,低頭瞥著鼠標墊上的圖案,嗯了聲。

沒有聽到她說話,肖樾心裡莫名有些異樣的感覺,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手機,聲音低了點:“那天晚上,我……”

他停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

殷遙大概能體會他在這停頓中的情緒。

她知道他是有點驕傲的,那晚的失態於他而言確實不是很能接受的體驗。

無意令他難堪,殷遙主動接了話:“我知道,你那天喝了酒,所以不太清醒,這很正常。”殷遙抬頭,瞥見薛逢逢站在辦公室門口朝她打手勢催促,她點頭應了,時間緊張,隻好對肖樾說,“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現在要工作去了。”

肖樾沒說完的話被堵回去。

他不可能不讓她工作,隻能應一聲“好”。

這個電話倉促地結束了。

肖樾低頭看手裡的便箋紙,右下角印有“yin

studio”字樣,是她工作室專用的。

紙上兩行略潦草的黑色小字——

抱歉,我沒能買到一樣的。

生日快樂。

小山站在假山後頭聽完了全程,一共也沒聽到幾個字,他看著肖樾的背影,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走過來說:“你不是下週一就有通告了嗎?很快就能回北京了。”

肖樾側過頭。

小山眉毛揚了揚,朝他咧嘴一笑:“去找她啊。”

殷遙休假結束,迴歸後連續工作四天,又適應了工作量充足的感覺,她不排斥忙碌,所以當薛逢逢提到臨時給她轉了一個項目時,殷遙並不在意,幾乎沒有遲疑地應下了。

這項目原本定的是yin

studio

的另一位攝影師,方案都已經談好,結果因為攝影師有些私人原因近期無法安排拍攝,雜誌方不滿,薛逢逢這才把殷遙搬了出來。

而殷遙直到看到方案才知道要拍的是誰。

她看到那個名字,愣了好一會纔回過神。

前一瞬還覺得太巧,這麼多攝影師,他怎麼會就落到她手上,下一瞬又覺得太正常了,以他現在的勢頭,時尚資源隻會越來越好,都在一個大圈子裡,拍到他是遲早的事。

殷遙猜測肖樾應該也知道了,不知道他怎麼想,但隻要他敢來,她也沒什麼不敢拍的。

拍攝定在週三。

這期間,殷遙與肖樾沒有聯絡,他們的交集還停留在上週那通潦草的電話。那天她實在匆忙,被薛逢逢催得著急,甚至沒時間聽他說話。

拍攝的當天時間緊張,因為肖樾上午有通告,所以定在下午兩點,棚拍,用的是yin

studio的c棚。

殷遙從辦公區過去時,棚裡已經很多人,有雜誌方那邊來探班的,也有肖樾公司時尚部的,所有的工作人員各司其職,都在做準備。

肖樾從化妝間出來時,殷遙正在試光,調相機參數,視線在他身上微微停留了一下,看到他穿的第一套。

不知道誰定的,純黑色的搭配,禁慾高冷風。

至於效果,她並不意外,七分的造型在他身上也會有十分的驚豔。

殷遙收回視線前,與肖樾的目光短暫地碰了一下,輕輕朝他點個頭。

他臉上上了妝,也許是妝後的效果,殷遙發覺他的眼睛有些變化,瞳色很深,眼尾薄細,冷不丁一眼看過去,的確……

挺勾人的。

意識到他一直在看她,殷遙不甚自在,她不願意在工作時被影響,下意識地避開與肖樾的眼神接觸。

當然,這在拍攝開始後是無法避免的,她必須從鏡頭裡看他。

幸好,一旦拍攝開始,殷遙習慣性地進入專注狀態,並沒有那麼容易分心。

不知是不是因為對他比對別人更瞭解,她似乎知道他怎樣的表情、怎樣的姿勢最有表現力。隨口幾個字,就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越往後,他表現得越好。

殷遙說:“看著我,眼睛冷一點。”他就能做好。

她說:“笑一下。”他也能笑得人心蕩神飄,棚裡的姑娘們看得眼都不眨。

殷遙幾乎想要誇他。

整個拍攝過程挺順利。

唯一讓殷遙不太舒服的是肖樾帶過來的一個女孩,應該是他們公司的。

殷遙不知道這種不舒服是否出自私人原因,但在那女孩又一次幫肖樾整衣服時,殷遙莫名有些煩躁,不確定她是不是故意去碰肖樾的身體。

偏偏她整出來的效果有時並不令人滿意。

拍到最後一套時,殷遙想讓肖樾的襯衣袖子捲起一點,開口說了一句,就見那女孩拉著肖樾的手腕就開始往上擼袖子。

“多了。”殷遙皺眉說,“再鬆垮一點。”

她聽到,看了殷遙一眼,又將袖子放下一些。

仍然不是想要的樣子。

調整了幾回,都不合心意。

殷遙將相機遞給旁邊的助理,走過去自己動手。

她將肖樾的袖子往上推起一些,再輕輕扯動,做出舒適慵懶的效果,避免緊繃的樣子。

肖樾站在無影牆前低頭看她,攝影燈的白光過於明亮,連她左耳小小的耳洞都能看見。

他喉嚨動了動,低著聲問:“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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