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怕誰》 006

殷遙這晚睡得極差,總做些亂糟糟的夢,淩晨三點醒來便無法再睡,她想找些事情做,於是在暗室裡待到天亮。

六點鐘,她出來洗了澡,看落地窗外逐漸甦醒的世界。

晨光大好。

殷遙獨自在家享受了無所事事的半天,午間補了覺,下午兩點鐘纔不急不忙地去工作室,今天她沒有拍攝,但yin

studio的三個影棚都沒有空著,有兩個被租用,另外一個是自家的一位簽約攝影師在拍,拍攝對象是周束。

這是殷遙上週就安排好的,準備工作早已做好,方案也是她親自定的,隻是昨晚才和攝影師敲定在今天,也是昨晚十一點才通知周束。

殷遙直接去c棚看拍攝進度,她進去時,上一套複古風的剛好拍完,周束正要去換衣服,看到她來,有些激動,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衝她揮了下手,見殷遙笑了,他也笑了,然後纔跟在拍攝助理身後進了化妝間。

攝影師喊殷遙過去看片,和她討論了一下。

等他們開始了下一套拍攝,殷遙就離開影棚,回辦公區。

周束五點半拍完,來辦公區的咖啡廳找她。

殷遙這次詳細和他說了紐約那邊的情況,向他確認:“真的考慮好了?”

周束很認真地點頭:“這麼好的機會,我肯定不能放棄,就算以後沒有拚出什麼結果,我也不會後悔的。”

殷遙似乎對這個回答比較認同,朝他點了點頭,說:“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可以用郵件聯絡我。”

周束經過這幾天,已經從激動的狀態逐漸走向冷靜,他猶豫了下,鼓起勇氣問:“殷遙姐,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有嗎?”殷遙說,“隻是覺得你條件不錯,應該要有更好的機會。”

“可是如果我走了,就不能……”周束沒有往下說,遲疑地看著殷遙,意思很明顯,如果他離開北京,就不可能再隨叫隨到,和她像之前一樣。殷遙這樣做,是給了他天大的好處,同時也斷了和他的關係。

即使那其實算不上什麼關係,也到底是有些牽扯。

殷遙自然聽懂,可她難得的語塞了一下,不知如何迴應。

她需要逢場作戲,但薛逢逢給她灌輸了一套很樸素的道理,和任何男人都不要牽扯太久,久了容易習慣,容易失控,容易不清醒,人一旦不清醒就離重蹈覆轍不遠了。

周束挺可愛,也知趣懂事,從不得寸進尺,其實殷遙沒有這種顧慮,但一年也足夠了。

殷遙不接話,周束也就不再等答案,有些失落地說:“我知道了。”

殷遙把杯子裡的咖啡喝完,站起身:“剩下的時間把自己的事情處理一下吧,下月初可以出發。”

周束也站起來,點點頭。

殷遙向他走近兩步,輕聲說:“祝你以後有好的前程。”

她正要轉身,周束忽然上前抱了她,小聲地說:“謝謝你。”

他很快就鬆手,快步離開了。

晚上回去後,周束推掉兩個可有可無的通告,訂了三天後回重慶老家的機票,他沒有經濟公司,孤家寡人,也沒其他的私事要處理。

他想去美國之前回家看看,在北京漂了這麼多年,一共也沒有回家幾天,倒不是因為忙得抽不開身,主要是一直沒有混出名堂,不好意思回去。

票訂好,周束收拾了行李,肖樾回來了。他買了啤酒和吃的。

這個月nba有比賽,勇士與騎士的幾場總決賽,他們有兩場沒看,打算今晚補一下。

這樣一熬,看完就到了淩晨。

桌上橫七豎八扔了不少空的啤酒罐。

周束喝了不少,回顧過往,說起這些年的經曆,末了說到殷遙,他情緒複雜,因著酒意,顯得有些嘮叨:“你知道嘛,她專門找了攝影師給我拍片,那麼大的攝影棚都給我用,幫我鋪好了路……她今天對我真的好溫柔的,說祝我有好前程,當然以前也不凶就是啦,”說著,聲音低下去,沉默了好一會,才又說,“如果再跟她久一點,我覺得我搞不好會真的喜歡上她的。”

肖樾側過頭,看向他。

周束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忽然又笑著說,“真奇怪,除了上學的時候,我還從來沒有喜歡過誰呢。”他拿手肘推了推肖樾,“哎,你有沒有喜歡過人啊?”

肖樾看他一副喝高了的樣子,抽走了他手裡的半罐啤酒,起身收拾一桌的垃圾。

……

六月剩下的一半日子,殷遙在日本度過,十天都在東京,項目結束後也並不想立刻回去,於是獨自去了奈良,直到薛逢逢催促,說工作室常合作的那家時尚雜誌發了慈善晚宴的邀約,讓她必須要去,殷遙纔在月底返程。

北京已經非常炎熱。

殷遙到家幾乎沒有休息,洗個澡換身衣服,就開車走了,她按薛逢逢給的位置去銀泰試禮服。

店裡的經理推薦了一套黑色的,殷遙換上,挺合適,也就不再嘗試別的。

沒想到五分鐘就試完了,時間還早,她去了柏悅六樓酒吧,等到準備離開時才記起是開車來的,她像從前一樣給周束撥了電話,撥通纔想起已經……

正準備掛,那頭卻接通了,周束似乎很高興,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

殷遙隻好開口,結果得知周束此刻在重慶老家。

她更覺得這個電話撥得不恰當,立刻說:“沒事,我叫代駕。”

那頭周束語氣很急地說:“別叫代駕了,你喝多了,萬一睡過去,多不安全,這樣吧,我叫肖樾來,他今天有空!”

殷遙原本要說她隻是喝了酒,並沒有到喝多的地步,但忽然聽到肖樾的名字,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她遲疑了一下,沒有拒絕。

周束又說:“你就在那等著,千萬別走哦!”

殷遙於是把那家禮服店的名字告訴周束,說:“我在那兒等。”

掛了電話,殷遙依然在酒吧玩,也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震了一下。

她點開,幹幹淨淨的對話介麵有了第一條訊息――

肖樾:我到了,沒有看到你。

她收起手機,起身下樓。

遠遠看到站在店門口的身影,他不知是從哪過來,一身運動風,黑色係,t恤和鎖口長褲。他目光一直看著左邊一家兒童品牌店,直到殷遙走近。

殷遙朝他笑了一下,他依然是淡淡點個頭。

殷遙看到他右邊眉下有道暗紅色傷痕,麵積不大,但在好好的一張臉上就有些明顯。

她再一看,發現他下頜也有道印子,像是擦傷。

或許是她看得太直接,他忽然微微側過臉,聲音有些冷淡:“可以走了嗎?”

殷遙說:“等會,我拿一下衣服。”

她進門去取禮服,肖樾並沒有跟進來,直到看見她拿著挺大的一個盒子出來,才朝她伸手。

殷遙把盒子遞給他,去往地下停車場。

肖樾走在她身後。

進了停車場,左轉,往前沒幾步,殷遙腳步忽然停下。

前麵一輛紅色車,兩個打扮精緻的年輕女人迎麵走來。

殷遙在這一瞬間回過身,拉了肖樾的手,要走另一邊,這時已經晚了,身後傳來聲音:“遙遙姐。”

她身體立時僵了一下,人頓在原地。

肖樾也怔了怔,手心裡溫熱又柔軟,他下意識要抽回手,卻察覺到她在微微發抖。

白迎迎已經走過來,聲音清脆如鈴,“遙遙姐,好不容易碰上,你怎麼躲這麼快?”

殷遙鬆開了肖樾的手,回過身。

白迎迎今天穿一身純白色裙裝,嫋嫋婀娜,妝容明豔,臉上掛著笑,看了看殷遙,問:“你怎麼在這兒?好巧。”

見殷遙不接話,她又看看肖樾和他手裡那個盒子,道:“原來你也來拿禮服。”說完又抬頭,仔細打量肖樾,目光別有意味,“遙遙姐又換了伴兒,這個挺帥的。”

殷遙應了一聲:“是啊。”

白迎迎朝她走近一步,溫溫柔柔說道:“那最好了,不然我怕你傷心,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我跟津南哥的婚期已經快要定了,家裡正在看日子。”

殷遙沒有接話,她又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來,我讓你哥哥給你帶個帖子?”

“不用了。”

“你是還沒有忘記津南哥嗎?”

殷遙臉色很差,抿了抿唇,譏誚地朝她笑:“當然沒有忘記,他床上很不錯,我替你試過了,恭喜你。”

白迎迎立時變了臉,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尖著聲音叫道:“你賤不賤!真可憐!”

“沒你可憐。”殷遙笑了一聲,“至少我不會靠家裡安排男人。”

白迎迎氣得臉發白,被旁邊的閨蜜扶住。

殷遙不再理她,徑自走了。

她殺敵八百,自損一千,掐著傷疤也要跟人鬥嘴,要是薛逢逢在,一定罵她有病。

夜色深重。

車一路平穩行駛,窗外一道道霓虹河流一樣蜿蜒。

七月天氣總是神奇,好端端又下起暴雨。

雨停後,路上車堵成長龍。

肖樾停了車,在這間隙,轉頭看了殷遙一眼。她坐在副駕,半側著臉,從上車起,一直沉默。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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